《人民日报海外版》(2025年05月13日 第 09 版)
我在同济大学中德学院教汉语,学院正坐落于学校的樱花大道旁。樱花树下有一道美丽的风景,那就是匆匆赶来听课的“旁听生”——同济大学的外教老师。
“郎教授”
去年3月的一个傍晚,电闪雷鸣,暴雨倾盆,中德工程学院的尔德教授来到了我的班上。尽管到场的每个人的衣服都已淋湿大半,我们的汉语零起点班还是按时开课了。该课程每周安排两次课,一次在晚上,一次在中午。
根据尔德教授中文名字的发音,我称他为“郎教授”。郎教授50多岁,教“建筑技术科学”。作为外教老师,他的工作很忙。而且,他还需要到距同济大学本部28公里的嘉定校区上课。即使乘学校的班车,单程也要一个小时左右。可他从不缺席汉语课。
有一次,我看到从嘉定校区赶回来的郎教授在校园里将自行车骑得飞快。随后等我到教室时,他已做好了听课的准备,还高兴地对我说:“我没有迟到!”
课上,他和学生们一起学拼音、写汉字,完成作业,一点儿也不因为自己是教授就降低要求。记得有一次,学生们因为其他专业课实习都请假了,郎教授也因为工作原因不能来上中午的课。照理这种情况停一次课也情有可原,可郎教授希望换个时间上课。我有些为难地说,恐怕教室不好安排。郎教授马上建议:“走廊里有桌椅,是不是可以在走廊里上课!”虽然后来办公室老师给我们安排了教室,可郎教授提出在走廊上课的想法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郎教授的夫人是中国人,他告诉我,学汉语的第一个小目标是“能跟丈母娘用汉语对话”。但很快,他有了第二个小目标:“能和学生说汉语。”为了早日实现小目标,郎教授又抽空旁听其他老师的课。我开玩笑说他是“高校蹭课族”,他笑了笑说“这样可以多学一些”。
郎教授学了汉语就开始练习写作,他用拼音写下他的周末活动,还在作文里写道:“汉语语法容易,生词难。我用汉语学习APP和生词卡片学习生词。我喜欢学汉语。”
郎教授的努力有了收获,他的“周记”语句越来越流畅、内容越来越丰富。本来作为旁听生,他不需要参加考试。可是他积极争取,和学生一起考试并以94.5分的好成绩获得结课证书。
“思文同学”
同济大学法学院的外教柯思文老师今年3月来到了我的汉语高级班。
一见面,我就笑着问他:“该称呼您思文老师呢,还是思文同学?”他连连说:“就叫我思文同学吧!”他真的像大学生那样开始学习了。
高级班的课上要听写,事先会有练习。思文也和大家一起在黑板上写汉字。有时他因为有工作请假没来上课,到了下次课上听写前我会说:“您上次没能来上课,要不这次就不参加听写吧?”他一听就急了:“不行不行,我要写,都准备好了。”
高级汉语课重视用汉语表达自己的观点,教材里话题讨论的练习很多。有一次是讨论“一个青年因为面试成绩被弄错了而落榜,后来公司发现了错误后的结局”题目,学生们各抒己见,最后集中在两类观点——“高高兴兴去就职”还是“听家长的话,不去这家管理混乱的公司工作”。思文却提出:“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请律师走法律程序索赔,因为这是公司方面的错误!”哦,别忘了思文老师是教法律的,他在清华大学法学院获得过硕士学位,是精通中德两国法律的专家。
在汉语课上,他关注到中德两国民众对诉讼的态度不同。在讨论“对比中德两国的养老方式”等话题时,思文也从法律层面提出了自己的观察结果和观点。
思文还特别喜欢成语、俗语以及富有中国古典哲学理念的文言文,并提出自己的见解。
因为自己的课和汉语课时间冲突,思文不能每次都来上汉语课,可他每次都根据我在班级群里发的作业通知来完成作业。
作文《我的一天》就是他完成的作业。在这篇短短的作文里,他3次提到“幸福”。他说每天走在上下班的路上都会感到幸福。他不知道的是:他从樱花盛开的校园路上走来上汉语课的身影,也已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。
作者:林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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